乔一帆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摆放的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坩埚。
工序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液体勉勉强强变成了紫色，加进去的材料也已经逐渐在翻滚中失去了踪影，不时在未及水面的底层炸开不同的颜色。
搅拌棒还在边上没有动，接下来的步骤才是最难的，之前的工序普通人给了材料悉心遵照步骤就能做出来，这一步，则需要输入相应的魔力进行调和，将不同性质的东西融入整体，同时保证原先内部的生机力。乔一帆吸了一口气，将书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食指轻轻搭到锅的边缘。
一束细小的绿光从他的指尖射出，颜色不纯，嫩绿之中夹杂着苍白感。
随着光束的加入，锅里液体颜色逐渐变了，从浅紫一层一层扩展成了青色，又渐渐转蓝。乔一帆抹了把额头，刚要松口气，却见表面的气泡突然全部胀破，接着连沸腾的声音都听不到分毫。
转瞬间，蓝色的液体已经全然变成了黑色，那是生机彻底失效的结果。
又失败了......
乔一帆没法不控制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一直没有间断做实验，他的手臂已经酸痛的不像话，几乎连搅拌棍都不能平稳的横端起来。他重新捧起书，翻回到标题，想再次确认是不是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
“你的步骤没错，细节做的也足够精细了。”王杰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乔一帆吓了一跳，差点把书扔进锅里，幸好又及时接住了。他的手下垂至口袋，几乎不敢回头去看，尤其不敢面对身后人的眼神。
既然步骤没错，问题出在哪自然是不言而喻。自从跟着王杰希第一次练习草系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王杰希给他入了“源”，教他怎么应用到各个方面，但乔一帆就像是跟魔力死活扛上了，怎么样也操纵不好，学了倒是挺久，从早到晚的连着好几天，连理论知识都能滚瓜烂熟的背下来，实际操作方面最终却只学会了几个最简单的。这世间有魔法潜能的人难寻，找个继承人传下“魔源”自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更何况一个人拥有魔力的时限不会超过十年，无一例外。王杰希对他尽心尽力的栽培他都看进眼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乔一帆也自觉浪费了他不少时间，还没获得什么回报。可是他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天赋这种事情，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拿都拿不来，也避无可避。
乔一帆低着头等着训话，半天没听到什么声响，却又不敢抬起头。直到一只好看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锅里的液体瞬间消失，随后那只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吃饭了没？”
乔一帆摇摇头，随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说“今天别叫外卖了，我做了些，还在锅里温着。”说完便走向厨房。
他原本的计划是成功做个药剂出来，再加上一桌子菜，来个惊喜。王杰希最近已经很少在宿舍里停留，乔一帆想着他估计真的劳累，也自动包揽了所有的打扫工作，晚上能熬得下来就帮他整理整理材料。他原先就是会做菜的，只是来这后一直没机会展示看看，前几天刚买了锅，刚好派上用场。
如今这喜是没了，不过还好，好歹能填饱肚子，让学长不挨饿。
乔一帆这样想着，却还是阻止不了糟糕与自卑的心情淹没自己。
他没有注意到，王杰希在他身后，从角落走到厨房，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深夜。
王杰希娴熟着挥动着手指，繁杂的线条在他手下自动成型，牢牢的烙印在地上，流动的颜色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诅咒，绽放出极致的色彩后，慢慢凝固成了红黑，在点了蜡烛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狰狞。
还剩下一个仪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轻轻一划，一滴血珠悬浮在了空中，跟蜡烛齐高。
“我的微草属性和记忆会被消除，学长，对吗？”一个声音突兀的在黑暗中响起，王杰希手一抖，血珠掉落在了地上，但他无暇顾及，眼睛只是瞪着从黑暗角落里走出来还穿着睡衣的青年——那个原本他以为此刻还在床上熟睡的人。
“你没睡？”
乔一帆难得没有乖巧的回答他的话，只是接着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阵法我见过，就是消除属性烙印的。在加上四周的符文，整体构成的态势，刚好足以消除记忆。我天赋差，没有办法当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点我也知道，学长这是打算清理门户了。”他的话说的很肯定，也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只是在中肯地描述着一个事实。可是王杰希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虑。
“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疲惫但是是很喜悦的样子，是找到真正适合的继承人了吧？昨天恰好看到你整理了这方面的材料，准备开始消除记忆，我今天的晚餐里也被加了无害沉睡药剂。属性是您给我的，而记忆，虽然是属于我的东西，但是......”
王杰希捏紧了手指。
“我不怪学长。”乔一帆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点微笑，“好歹有幸体验了魔法世界，没记忆也算此生无憾了。只是有件事，总觉得不说不太甘心，......”
浮动在空中的蜡烛闪烁着摇曳的光彩。
“我喜欢你。”
“王杰希。”
王杰希震了一下，猛然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醒，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拯救了回来，恢复了理智。乔一帆的出现太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反应比平时都慢了好几拍。这个阵法确实是消除微草属性的，很复杂，找齐材料都废了他很大的劲，但他知道必须要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取回部分微草源，给选出的继承人以更好的条件，但另一方面......他迅速的整理好面部表情，强迫用自己的双眼看着乔一帆，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喜欢你。”
“我性取向正常。”
“你也不要误会了，我之前认真地指导你只是为了找一个继承人，我的时间不多了，除此之外，你对我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之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我很快要离开这组学校，就姑且跟你道个别，好歹比一面之缘好些......”
王杰希语气冷硬，说到末尾拍了拍手，乔一帆就被放倒了，稳稳地被他接到手臂上。
他低着头看着青年有点发红的眼角，称呼了一声“一帆”，语气转为从未有过的轻柔，是连他目前确认的继承人都不曾听过的语气，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跟乔一帆住了一段时间，打心底里是觉得认识他很幸运。如果没有机会多接触，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年纪还会有这么体谅和谦卑却又不过分拘谨的人。虽然很可惜他没有草属性的天赋，留他在身边也未尝不可，但是强加予属性会对他身体造成很大的破坏，更是对他天赋的一种埋没，只会毁了他的未来。只是，王杰希没能料到的，一是这孩子比他能意识到的还要敏锐和聪慧，二是乔一帆竟然喜欢他。
魔法世界很容易遵循旧的传统，思想其实还比不上现代人的新潮。王杰希自己虽然也能接受同性，但是当他发现乔一帆对他告白时给他心绪带来的影响如此之大时，不由得把话说得很绝，一丝余地也不留。这阵法他做了些改动，虽然确实跟记忆相关，但并非是消除记忆，只是暂时性的封存记忆，直到乔一帆法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动想起。目前的魔法成型组织也就那么几个，到时候敌对起来，绝不能因为私下里交情手软，这么说，是为了断绝他自己不明不白的心思，专心扛着微草，也是为了促使乔一帆向前走，舍去这段意外瓜葛。
他相信日后乔一帆会有光明的前途，只是...他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王杰希把乔一帆抬到阵法中间，将血滴小心翼翼地点在他额头上，然后离开阵法，进了自己的房间，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
“嗯，是我。”
“麻烦你帮个忙，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那事，报酬随你。”
“确认好了，是土系。”
“高级。”
“他不会记得我，等想起来，估计我也要隐退了。”
王杰希走向床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听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最后说到：“那就拜托你了。”
乔一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宿舍的床上，没有灯光，但是很亮，是大白天。
他抬起身子，感觉酸痛的要命，只好倒回去又缓了一会，才勉强把头从床上探出去。
然后他迎上了三个舍友探照灯般的目光，探照灯完成了使命，转瞬缩了回去。
他纳闷的问：“怎么了？”
三个舍友齐齐摇头，比拨浪鼓还溜，很快都各自伏在桌面上奋笔疾书。
离期末考试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是平时在宿舍浪的飞起吗？他们是怎么了？
乔一帆揉了揉头，忽然感觉莫名的心悸，还有种眩晕的感觉。他爬下床，决定先洗把脸在做打算，不料刚用水抹了把脸，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啊？”靠近门边的舍友蹦起来就去开门，打开一看，门外是个不认识的人，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年龄至少是大三。
“乔一帆是在这间宿舍吗？”
“我就是。”乔一帆用毛巾擦过脸，走到门口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哦，你就是啊。”来人随手转了转指尖上吊着的钥匙链，“你还记得，昨天吃过午饭后，都干过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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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不下来了【默默捂脸
好想去天台......QAQ